惡有惡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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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有惡報
青綠的大山環抱著村落，沈默而生機勃勃。這裏永遠安靜又祥和，好像裏面的血腥與死亡從來不存在。
女人從連綿不絕的鈍痛中睜眼，只覺得腦袋輕飄飄的，又格外清醒。柴房裏黑漆漆的，窺不見月色。
隔著屋子，男人的呼嚕震天響，不知名的蟲和鳥在外面此起彼伏地鳴叫。
她踉踉蹌蹌地起身，扯斷捆住腳的粗麻繩，推開反鎖的木門，來到院子裏，眼神怨毒地凝視著黑不隆冬的堂屋。
女人衣衫襤褸，長發披散，身形佝僂，宛如地獄中爬出的女鬼。
‘來吧，不要急……’
輕柔的、尖利的、蒼老的、稚嫩的聲音呼喚著她。
‘他們會得到報應的……讓我們融為一體，獲得自由。’
過了許久，女人渾身是血，離開了這個惡心的地方。
夜色深沈，萬籟無聲，她如同幽魂般走在村裏，有院子裏的看家犬叫起來，又很快嗚咽地收起尾巴，顫抖地趴下。
沒有人被驚動。
她越走越快，身形卻漸漸萎頓，連同頭發、骨骼和衣物，整個人都融化為一灘粘稠的暗紅物質，蠕動著，爬進了村中央的水井。
“噗通。”
一切都歸於寂靜。
而濃郁的、陰森的血色霧氣，從井中、湖泊等水體中升起，漸漸籠罩整個村落。
寒意喚醒了沈在夢鄉中的村民。
看似普通的落後村莊，實則幾乎全部的家庭都參與制毒、販毒和人口販賣，完全是有著完整流水線的犯罪集團。
這裏太過貧窮，暴利的制毒販毒則成了他們尋找到的發財之路。
非同姓的村民家庭被排擠在外，若是不小心發現異常，不是遭遇“意外”而死，便是被強拉入夥。
這個村子的秘密太大了，以致於壯年男性不敢隨意在外認識女性帶回來，但他們又得傳宗接代，在內部互相消化之餘，這個村子又成為了人口販賣的大主顧。
黃土之下，屍骨累累，雨後長出的每一朵蘑菇，都汲取著人類的血肉。
出了房門的男人看見彌漫的血霧，嘴巴長大，震驚到懷疑自己睡懵出現了幻覺。
在工廠裏“兢兢業業”的員工們，也被從縫隙中滲入的血霧吸引註意力。
整個村莊都亮起了燈，血霧之中，人來人往，被這樣並非自然現象的奇觀弄得人心惶惶。
他們起初還能自由行動，但走得越久，呼吸越快，浸入體內的血霧就越多，即使懷疑有毒而戴上的口罩、防毒面具和防護服也沒有用。
“砰。”
最瘦弱的一個男人倒下了。
陸陸續續，是更多人。
恍若激烈的毒素註入，倒下的人們很快臉色發紅，毛孔和七竅都滲出血來，似乎有細針自身體內部刺穿，痛得他們在地上打滾，不住地嘔血。
而血霧之中，無數雙眼睛冷冷地望著這一幕，隨後有人從霧裏走出，來到他們身邊。
“啊、啊……”痛到極點的一個男人看見熟悉的臉，神情驚恐，腳在地上胡亂地蹬著。
他記得這張臉！
是他一年前殺死的婆娘！想放跑剛買來的大學生的賤人！
被他用斧子劈中腦袋、在一個夜晚埋進後山的女人！
渾身血汙，腦漿混雜著血液流出，在過去的毆打中瞎了左眼的女人，無法遮身的破爛衣衫下，遍布著青腫和淤痕，瘦得像一根枯木——已經死去的賤人，從地裏爬出來了！
女人朝他露出一個微笑，白森森的牙齒閃著寒光；她彎腰抓住男人的脖子，半提起來，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的左眼。
“嗤——”
眼珠被刺破，紅紅白白的漿液混著碎片流出來。
“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男人的哀嚎響徹整個村莊。
但沒有人顧及他，因為整個村子，手上沾滿鮮血的人，都遭遇了同樣的事情。
“嘻嘻嘻……來玩啊叔叔……”
被鄰家叔叔害死、只賠了一千塊的小女孩，爬向大腹便便的男人。
“我想回家……為什麽不讓我回家……！”
被拐賣來的女性，聲聲泣血，滿臉怨恨地撕下買主的一條腿。
“救救我……”
沒有回應的呼救，取而代之的是報仇雪恨的尖笑與悲泣。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
村莊裏彌漫著血氣。
後山的阮和生給自己檢查出的藏屍處做好標記，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。
這座村莊並沒有多少無辜者，而被拐賣來的可憐人，無法自由行動，反而在血霧的影響下陷入了沈睡。
作為【門】的化身，他天然便對詭異有感應，能察覺哪個地方將要誕生詭異。
在之前的狀態下，來到這裏是遵從於本能。
伊戚則是對陰氣有感應，詭異越多，陰氣越濃，陰世自發吸收的越多，他就會更加強大。
不知道人類官方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這裏的問題……
在他們到來之前，這裏的一切就結束了。
這麽想著，阮和生掏出沒扔掉的手機，對著列表上的幾個聯系人猶豫了一下，選擇給莊錚發去地址。
這個村莊位於南方的深山，從虹州市趕來並不難，再者，他發去的消息，特管局不可能不重視。
幾乎是剛發去消息，莊錚那邊就有了回應，問他這段時間在哪。
阮和生揣摩了一下語氣，不是莊錚也不是溫苑，更不是姜召秋和鄭豐，或許特管局的其他員工，也可能所有與他認識的人都被監控了。
他沒有回覆，只是收起手機，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平靜地等待一切結束。
天光乍亮，黎明將至。
村莊裏的哀嚎停止了，死氣沈沈的空間裏，血霧在逐漸聚攏，撕扯血肉的靈體也都融化為血泥，匯聚為一個沒有五官、身上不住冒泡的人形。
然後它轉過身，“看”向從後山走來的年輕人。
阮和生觀察著這個新誕生的詭異。
來自死者的怨念已經平息，唯一的意識在吸收了惡人的恐懼和血肉後形成，此刻正在緩慢適應這具身體，並本能地察覺他的威脅性，作出警惕的姿態。
它並沒有對無辜者下手。
這種同病相憐的“慈悲”，是同理心的體現。
“你要和我一起走嗎？”他向對方伸出手，露出一個帶著善意的笑容，“或許我可以為你找一個容身之地。”
詭異“盯”著它，基於敬畏，溫順地低下頭，向他走去。
阮和生並不在意它是否出於真心，畢竟初次見面，不可能有信任存在。
在帶著詭異從山中離開之前，他將所有關著人的鎖都打開了。
隨後，他們靜悄悄地走了，將怨氣消散、一片死寂的村莊拋在身後。
而在上山的路中不住打轉的警方和特管局覺醒者，再又一次探路後，發現通往山村的路豁然開朗。
天際雲霞覆蓋，太陽越出山崗的金色光芒下，他們看見了或奄奄一息的村民，又有血肉模糊、白骨外露好似野獸啃食的屍體。
血腥的景象令人作嘔，而試探著邁出囚牢的受害人們，卻令任何有同理心的人都心中堵塞。
在之後的一段時間，莊錚收到了好幾條來自阮和生的短信。
而隨後趕到的人們，看見的全部都是詭異覆仇後的慘象。
詭異全部被帶走，特管局內部發生了爭執——在阮和生發來消息的地方之外，也有其他詭異如此行事，而根據推測，帶走詭異的是伊戚。
這對朋友分離的現在，都各自在“收集”詭異，並且對詭異覆仇之事毫無意見。
有冤報冤，有仇報仇，是符合樸素價值觀的行為；並且在事情發生後才知道竟有如此荒謬的惡行——無疑是大快人心。
但死的人太多，事鬧得太大，網絡上漸漸有了“無名英雄懲奸除惡”的話題，網友們精的很，官方一刪一限制，都認為這是真的。
比起人類違反法律制裁惡人對社會的惡劣影響，“血債血償，因果報應”的真相似乎更有威懾力、更有被披露的價值。
這樣矛盾的想法下，特管局隱晦地、試圖潛移默化地讓社會接受詭異的存在，但也有人不讚同，持著不同觀點的人們討論了好幾次。
與此同時，他們也並沒有放松對阮和生的追蹤。
在分析了阮和生出沒的地點後，一些人聚集在了他可能會經過的城市。
虹州市認識阮和生的人都來了。
十二月結束，跨年的夜晚，家家戶戶都安穩地縮在家中。
城市郊外的異變由感知力強的鄭豐最先發現，使他渾身冰冷、難以行動的陰氣很快也影響到了他人持有的詭器。
“那裏有什麽？”
有人問。
“……一家廢棄的屠宰場。”
他們面面相覷，暫且不論阮和生是否會出現，這樣的不對勁是一定要去查看的。
於是在凜冬的晚風中，三輛坐滿人的車子在馬路上疾馳而過。
廢棄的屠宰場外，停著一輛白色的面包車，裏面空蕩蕩，車鑰匙插著，後座被拆除，讓置物空間變大。
屠宰場裏，響起了不該出現的笑鬧聲。
“感謝家人的火箭……”
打光燈下，興奮地對直播間觀眾說話的男人臉上的青春痘一抖一抖，在他手下，作為拍攝中心的小橘更加奪目，特別是鮮血濡濕的皮毛、被挖出的眼睛和被切開肚皮後露出的內臟。
在旁邊遞鉗子的女生矯揉造作地道謝，夾子音甜膩膩的：“謝謝各位大哥~”
在兩人身後，有兩個鐵籠，左邊籠子裏面的大貍花貓正喵喵叫著，身上傷痕累累也不住地扒著欄桿；右邊，則趴著一只萎靡不振、瘦得皮包骨的黑色流浪狗。
“不要急，等把這只小橘料理完，就是它們兩個了！”男人看著直播間收到的打賞，高興得鼻翼翕動，手上的動作更為急迫。
但小橘貓體弱，還沒等他再做點什麽，就已經在痛苦中斷了氣。在它小小的腦袋裏，是不明白為何給自己食物的人類忽然成為了傷害自己的可怕巨獸。
“真沒用。”男人嫌棄地嘖了一聲，把它扔到旁邊的紅桶裏，又扯著笑臉，“各位稍等，馬上就有新節目了……”
“小美這就為大家帶來玩具~”女生起身，準備將貓籠拎到男人面前。
“噝噝……”
“啪！”
輕微的電流聲後，用來照明的插電燈忽然炸了。
打光燈很亮，但兩人還是被嚇了一跳。
女生抱起的貓籠脫手而出，“哢噠”一聲，籠門打開，大貍花貓喵嗷一下沖出，襲擊了她。
“啊啊啊！”她尖叫著躲避，右臉被劃出深深的血痕，“我的臉……浩哥救我！”
男人為這突發狀況傻眼，忙不慌地起來，拿著手上的鉗子就要往貓身上揮。
“喵！！！”貍花貓閃開，對著兩人哈氣。
但它被餓了好幾天，又受過折磨，肉眼可見地搖搖欲墜，甚至無法躲開男人接下來的攻擊。
“喵~”
幽幽的貓叫聲從陰影裏傳出。並不是一聲。
“汪！”
又有不少的狗叫響起。
男人和女生都忍不住看過去。
這裏人跡罕見，就連流浪動物都很少，便於他們向嗜好變態的觀眾們直播折磨動物，整間廢棄工廠在他們開啟這一“事業”的兩年來，已經充滿了縈繞不散的鐵銹味。
陰影中的貓貓狗狗走了出來，從四面八方圍繞住他兩人。
男人和女生驚恐地瞪大眼睛，直播間的彈幕也全是問號和感嘆號。
這些貓貓狗狗……並不正常！
缺胳膊少腿、沒皮沒眼、血肉模糊、或是從肚子裏耷拉出內臟……從熟悉的花色和受傷的痕跡看，都是他們兩人料理過的動物！
涼意直沖頭頂，兩人抖得像篩子，面色煞白。
被折磨致死的貓貓狗狗們從喉間發出低吼，似乎隨時都能沖上來撕碎他們。
虛弱的貍花貓和籠子裏的黑狗都直起身，迷惑地看著它們。
狗籠的門忽然開了。
黑狗試探地探出一只腳，兩個人沒心思搭理它，它便鉆出來，想跑到同伴堆裏去。
“過來。”一道輕輕的聲音響起。
男人和女生打了個哆嗦，戰戰兢兢地轉頭。
貍花貓和黑狗的小腦瓜子裏知道那是在喊自己，猶豫著停下了奔跑的步子。
鏡頭之外，不知何時到來的年輕人，面帶柔和的笑容，註視著小貓和小狗。
他膚色蒼白，眉眼好看到就算一身休閑服飾也不掩氣質，如同夜間散步的普通青年，但出現在這裏本就是最大的異常。
直播間的觀眾不知道兩人看到了什麽才會表情驚駭，只看見貍花貓和黑狗在明顯的猶豫後，奔向了鏡頭之外。
“喵喵喵~”
“汪嗚汪嗚~”
它們蹭著年輕人的褲腿，發出親昵的叫聲。
這個人類的氣息令它們親近，好似身處最安全的地方，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它們。
阮和生瞥了呆若木雞的兩人一眼，朝死去的貓貓狗狗鼓勵地微笑：“加油哦。”
於是貓貓狗狗們一擁而上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慘叫聲回蕩在屠宰場中。
離詭異正式成形，還有十分鐘；離特管局成員到來，還有五分鐘。
而離伊戚出場，還有八分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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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著屋子，男人的呼嚕震天響，不知名的蟲和鳥在外面此起彼伏地鳴叫。
她踉踉蹌蹌地起身，扯斷捆住腳的粗麻繩，推開反鎖的木門，來到院子裏，眼神怨毒地凝視著黑不隆冬的堂屋。
女人衣衫襤褸，長發披散，身形佝僂，宛如地獄中爬出的女鬼。
‘來吧，不要急……’
輕柔的、尖利的、蒼老的、稚嫩的聲音呼喚著她。
‘他們會得到報應的……讓我們融為一體，獲得自由。’
過了許久，女人渾身是血，離開了這個惡心的地方。
夜色深沈，萬籟無聲，她如同幽魂般走在村裏，有院子裏的看家犬叫起來，又很快嗚咽地收起尾巴，顫抖地趴下。
沒有人被驚動。
她越走越快，身形卻漸漸萎頓，連同頭發、骨骼和衣物，整個人都融化為一灘粘稠的暗紅物質，蠕動著，爬進了村中央的水井。
“噗通。”
一切都歸於寂靜。
而濃郁的、陰森的血色霧氣，從井中、湖泊等水體中升起，漸漸籠罩整個村落。
寒意喚醒了沈在夢鄉中的村民。
看似普通的落後村莊，實則幾乎全部的家庭都參與制毒、販毒和人口販賣，完全是有著完整流水線的犯罪集團。
這裏太過貧窮，暴利的制毒販毒則成了他們尋找到的發財之路。
非同姓的村民家庭被排擠在外，若是不小心發現異常，不是遭遇“意外”而死，便是被強拉入夥。
這個村子的秘密太大了，以致於壯年男性不敢隨意在外認識女性帶回來，但他們又得傳宗接代，在內部互相消化之餘，這個村子又成為了人口販賣的大主顧。
黃土之下，屍骨累累，雨後長出的每一朵蘑菇，都汲取著人類的血肉。
出了房門的男人看見彌漫的血霧，嘴巴長大，震驚到懷疑自己睡懵出現了幻覺。
在工廠裏“兢兢業業”的員工們，也被從縫隙中滲入的血霧吸引註意力。
整個村莊都亮起了燈，血霧之中，人來人往，被這樣並非自然現象的奇觀弄得人心惶惶。
他們起初還能自由行動，但走得越久，呼吸越快，浸入體內的血霧就越多，即使懷疑有毒而戴上的口罩、防毒面具和防護服也沒有用。
“砰。”
最瘦弱的一個男人倒下了。
陸陸續續，是更多人。
恍若激烈的毒素註入，倒下的人們很快臉色發紅，毛孔和七竅都滲出血來，似乎有細針自身體內部刺穿，痛得他們在地上打滾，不住地嘔血。
而血霧之中，無數雙眼睛冷冷地望著這一幕，隨後有人從霧裏走出，來到他們身邊。
“啊、啊……”痛到極點的一個男人看見熟悉的臉，神情驚恐，腳在地上胡亂地蹬著。
他記得這張臉！
是他一年前殺死的婆娘！想放跑剛買來的大學生的賤人！
被他用斧子劈中腦袋、在一個夜晚埋進後山的女人！
渾身血汙，腦漿混雜著血液流出，在過去的毆打中瞎了左眼的女人，無法遮身的破爛衣衫下，遍布著青腫和淤痕，瘦得像一根枯木——已經死去的賤人，從地裏爬出來了！
女人朝他露出一個微笑，白森森的牙齒閃著寒光；她彎腰抓住男人的脖子，半提起來，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的左眼。
“嗤——”
眼珠被刺破，紅紅白白的漿液混著碎片流出來。
“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男人的哀嚎響徹整個村莊。
但沒有人顧及他，因為整個村子，手上沾滿鮮血的人，都遭遇了同樣的事情。
“嘻嘻嘻……來玩啊叔叔……”
被鄰家叔叔害死、只賠了一千塊的小女孩，爬向大腹便便的男人。
“我想回家……為什麽不讓我回家……！”
被拐賣來的女性，聲聲泣血，滿臉怨恨地撕下買主的一條腿。
“救救我……”
沒有回應的呼救，取而代之的是報仇雪恨的尖笑與悲泣。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
村莊裏彌漫著血氣。
後山的阮和生給自己檢查出的藏屍處做好標記，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。
這座村莊並沒有多少無辜者，而被拐賣來的可憐人，無法自由行動，反而在血霧的影響下陷入了沈睡。
作為【門】的化身，他天然便對詭異有感應，能察覺哪個地方將要誕生詭異。
在之前的狀態下，來到這裏是遵從於本能。
伊戚則是對陰氣有感應，詭異越多，陰氣越濃，陰世自發吸收的越多，他就會更加強大。
不知道人類官方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這裏的問題……
在他們到來之前，這裏的一切就結束了。
這麽想著，阮和生掏出沒扔掉的手機，對著列表上的幾個聯系人猶豫了一下，選擇給莊錚發去地址。
這個村莊位於南方的深山，從虹州市趕來並不難，再者，他發去的消息，特管局不可能不重視。
幾乎是剛發去消息，莊錚那邊就有了回應，問他這段時間在哪。
阮和生揣摩了一下語氣，不是莊錚也不是溫苑，更不是姜召秋和鄭豐，或許特管局的其他員工，也可能所有與他認識的人都被監控了。
他沒有回覆，只是收起手機，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平靜地等待一切結束。
天光乍亮，黎明將至。
村莊裏的哀嚎停止了，死氣沈沈的空間裏，血霧在逐漸聚攏，撕扯血肉的靈體也都融化為血泥，匯聚為一個沒有五官、身上不住冒泡的人形。
然後它轉過身，“看”向從後山走來的年輕人。
阮和生觀察著這個新誕生的詭異。
來自死者的怨念已經平息，唯一的意識在吸收了惡人的恐懼和血肉後形成，此刻正在緩慢適應這具身體，並本能地察覺他的威脅性，作出警惕的姿態。
它並沒有對無辜者下手。
這種同病相憐的“慈悲”，是同理心的體現。
“你要和我一起走嗎？”他向對方伸出手，露出一個帶著善意的笑容，“或許我可以為你找一個容身之地。”
詭異“盯”著它，基於敬畏，溫順地低下頭，向他走去。
阮和生並不在意它是否出於真心，畢竟初次見面，不可能有信任存在。
在帶著詭異從山中離開之前，他將所有關著人的鎖都打開了。
隨後，他們靜悄悄地走了，將怨氣消散、一片死寂的村莊拋在身後。
而在上山的路中不住打轉的警方和特管局覺醒者，再又一次探路後，發現通往山村的路豁然開朗。
天際雲霞覆蓋，太陽越出山崗的金色光芒下，他們看見了或奄奄一息的村民，又有血肉模糊、白骨外露好似野獸啃食的屍體。
血腥的景象令人作嘔，而試探著邁出囚牢的受害人們，卻令任何有同理心的人都心中堵塞。
在之後的一段時間，莊錚收到了好幾條來自阮和生的短信。
而隨後趕到的人們，看見的全部都是詭異覆仇後的慘象。
詭異全部被帶走，特管局內部發生了爭執——在阮和生發來消息的地方之外，也有其他詭異如此行事，而根據推測，帶走詭異的是伊戚。
這對朋友分離的現在，都各自在“收集”詭異，並且對詭異覆仇之事毫無意見。
有冤報冤，有仇報仇，是符合樸素價值觀的行為；並且在事情發生後才知道竟有如此荒謬的惡行——無疑是大快人心。
但死的人太多，事鬧得太大，網絡上漸漸有了“無名英雄懲奸除惡”的話題，網友們精的很，官方一刪一限制，都認為這是真的。
比起人類違反法律制裁惡人對社會的惡劣影響，“血債血償，因果報應”的真相似乎更有威懾力、更有被披露的價值。
這樣矛盾的想法下，特管局隱晦地、試圖潛移默化地讓社會接受詭異的存在，但也有人不讚同，持著不同觀點的人們討論了好幾次。
與此同時，他們也並沒有放松對阮和生的追蹤。
在分析了阮和生出沒的地點後，一些人聚集在了他可能會經過的城市。
虹州市認識阮和生的人都來了。
十二月結束，跨年的夜晚，家家戶戶都安穩地縮在家中。
城市郊外的異變由感知力強的鄭豐最先發現，使他渾身冰冷、難以行動的陰氣很快也影響到了他人持有的詭器。
“那裏有什麽？”
有人問。
“……一家廢棄的屠宰場。”
他們面面相覷，暫且不論阮和生是否會出現，這樣的不對勁是一定要去查看的。
於是在凜冬的晚風中，三輛坐滿人的車子在馬路上疾馳而過。
廢棄的屠宰場外，停著一輛白色的面包車，裏面空蕩蕩，車鑰匙插著，後座被拆除，讓置物空間變大。
屠宰場裏，響起了不該出現的笑鬧聲。
“感謝家人的火箭……”
打光燈下，興奮地對直播間觀眾說話的男人臉上的青春痘一抖一抖，在他手下，作為拍攝中心的小橘更加奪目，特別是鮮血濡濕的皮毛、被挖出的眼睛和被切開肚皮後露出的內臟。
在旁邊遞鉗子的女生矯揉造作地道謝，夾子音甜膩膩的：“謝謝各位大哥~”
在兩人身後，有兩個鐵籠，左邊籠子裏面的大貍花貓正喵喵叫著，身上傷痕累累也不住地扒著欄桿；右邊，則趴著一只萎靡不振、瘦得皮包骨的黑色流浪狗。
“不要急，等把這只小橘料理完，就是它們兩個了！”男人看著直播間收到的打賞，高興得鼻翼翕動，手上的動作更為急迫。
但小橘貓體弱，還沒等他再做點什麽，就已經在痛苦中斷了氣。在它小小的腦袋裏，是不明白為何給自己食物的人類忽然成為了傷害自己的可怕巨獸。
“真沒用。”男人嫌棄地嘖了一聲，把它扔到旁邊的紅桶裏，又扯著笑臉，“各位稍等，馬上就有新節目了……”
“小美這就為大家帶來玩具~”女生起身，準備將貓籠拎到男人面前。
“噝噝……”
“啪！”
輕微的電流聲後，用來照明的插電燈忽然炸了。
打光燈很亮，但兩人還是被嚇了一跳。
女生抱起的貓籠脫手而出，“哢噠”一聲，籠門打開，大貍花貓喵嗷一下沖出，襲擊了她。
“啊啊啊！”她尖叫著躲避，右臉被劃出深深的血痕，“我的臉……浩哥救我！”
男人為這突發狀況傻眼，忙不慌地起來，拿著手上的鉗子就要往貓身上揮。
“喵！！！”貍花貓閃開，對著兩人哈氣。
但它被餓了好幾天，又受過折磨，肉眼可見地搖搖欲墜，甚至無法躲開男人接下來的攻擊。
“喵~”
幽幽的貓叫聲從陰影裏傳出。並不是一聲。
“汪！”
又有不少的狗叫響起。
男人和女生都忍不住看過去。
這裏人跡罕見，就連流浪動物都很少，便於他們向嗜好變態的觀眾們直播折磨動物，整間廢棄工廠在他們開啟這一“事業”的兩年來，已經充滿了縈繞不散的鐵銹味。
陰影中的貓貓狗狗走了出來，從四面八方圍繞住他兩人。
男人和女生驚恐地瞪大眼睛，直播間的彈幕也全是問號和感嘆號。
這些貓貓狗狗……並不正常！
缺胳膊少腿、沒皮沒眼、血肉模糊、或是從肚子裏耷拉出內臟……從熟悉的花色和受傷的痕跡看，都是他們兩人料理過的動物！
涼意直沖頭頂，兩人抖得像篩子，面色煞白。
被折磨致死的貓貓狗狗們從喉間發出低吼，似乎隨時都能沖上來撕碎他們。
虛弱的貍花貓和籠子裏的黑狗都直起身，迷惑地看著它們。
狗籠的門忽然開了。
黑狗試探地探出一只腳，兩個人沒心思搭理它，它便鉆出來，想跑到同伴堆裏去。
“過來。”一道輕輕的聲音響起。
男人和女生打了個哆嗦，戰戰兢兢地轉頭。
貍花貓和黑狗的小腦瓜子裏知道那是在喊自己，猶豫著停下了奔跑的步子。
鏡頭之外，不知何時到來的年輕人，面帶柔和的笑容，註視著小貓和小狗。
他膚色蒼白，眉眼好看到就算一身休閑服飾也不掩氣質，如同夜間散步的普通青年，但出現在這裏本就是最大的異常。
直播間的觀眾不知道兩人看到了什麽才會表情驚駭，只看見貍花貓和黑狗在明顯的猶豫後，奔向了鏡頭之外。
“喵喵喵~”
“汪嗚汪嗚~”
它們蹭著年輕人的褲腿，發出親昵的叫聲。
這個人類的氣息令它們親近，好似身處最安全的地方，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它們。
阮和生瞥了呆若木雞的兩人一眼，朝死去的貓貓狗狗鼓勵地微笑：“加油哦。”
於是貓貓狗狗們一擁而上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慘叫聲回蕩在屠宰場中。
離詭異正式成形，還有十分鐘；離特管局成員到來，還有五分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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